第三章_流明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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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概辗转反侧到了日出时分,陆汀才勉强睡着,等他被满屋回荡的闹钟声惊得弹坐而起,已经是正午十二点。

  好像做了个不怎么干燥的梦。

  偏头痛严重,昨晚设置闹钟的时候以为到了这个点钟无论如何都能睡饱,没想到自己那么能熬,但像现在这样全身迟钝地躺着,根本也没了睡意。

  “宇宙大力怪先生,中午好,”Lucy精神十足的声音把他从短暂呆滞中拽了出来,“今天是2099年7月30日,星期四,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目前天气为多云转阴,太阳能板工作效率为52%,风向偏东南,风速每秒米,所在高度辐射尘浓度为16%,预计晚间——”

  “行了,我今天没打算出门。”陆汀坐在床沿,缓缓站起,汗湿的睡裤贴紧他的大腿。

  “好的,这也是我给您的建议。根据您目前的体征计算,下一针抑制剂的服用时间是大约六小时后,我会准时提醒,”Lucy说着,播放起猫王的那首AlwaysonMyMind,把去往浴室沿路的仿日光灯管齐刷刷打开,“恭喜您一见钟情。”

  “……谢谢,记得打扫一下我的床。”陆汀无法把步子迈大迈快,这让他很不舒服。

  “不用客气,请问是否需要帮您模拟M83先生的全息投影,与您共进午餐?”

  “能模拟出来?”

  “哈哈哈哈,参考记录仪里的视频就足够了。”

  陆汀心说,这么一看你知道的也太多了,等我好了就去给你改个更复杂的密码,我还要把这种诡异笑声从你的语音系统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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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清楚,我只想要真的好吗,要能摸的,能抱着我帮我打针的,能吃下我种的樱桃和紫甘蓝的,”他对着浴室的镜墙看了看自己皮肤状况稍有好转的脸,以及两片少见的红晕,把水温调到37度,“还要能用人的大脑真正地记住我。”

  “这可真是个技术难题。”

  “中午我要吃芦笋沙拉和肉松烘蛋,还有蜂蜜芝麻面包,饮料要热可可,这不是难题吧?”

  猫王的那首情歌竟然单曲循环了起来,Lucy说:“收到,祝您洗漱愉快。”

  餐后陆汀缓慢地爬上飞船顶部左侧的观光舱,也就是凸出的一块球状空间,纯玻璃制成,就像是毕宿五这只“大鳐鱼”的喷水孔,之前陆汀看过不少此类动物的影像资料,还在VR水族馆围观过几次,一度认为自己的类比十分形象。

  说是观光舱,事实上窗外大约二百米远处的建筑就已经难以看清了,沙黄色充塞天空,只有那些巨大的广告牌透出少量变换的光线,鲜艳却荒芜,宛如置身毒雾阵阵的人造丛林。而下层的情况显然更糟,大量的辐射尘埃沉聚在近地面,垂眼望下去,宛如黄沙滚滚。

  以前陆汀很少去在意,现在却隐隐期盼下雨。

  有雨的时候,陆汀觉得M83只需注意避雨这一件事,而不会连路都看不见。

  那他现在又在哪儿呢?在做什么?毕宿五成天绕着圈转,看看轨道图就知道,此时离昨天的街道和车站十万八千里。不过,至少不会比自己还惨,陆汀又琢磨,整个人软绵绵的,除了发呆什么都做不好。他额头抵着玻璃,瞪大眼睛往下面的辐射云瞧,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视频通话的拨入打断他的忧郁冥想。

  陆汀看了两眼面前窗上弹出的对话框,点击拒绝,又把语音通话拨回去:“姐,我现在破相了,不能见人。”

  陆芷笑道:“警署已经把你的数据传给我了,就说你不能淋雨,有没有按时涂药?”

  “涂了好多,”陆汀五指按着眼前的玻璃,又把发热的侧脸枕上去,老实道,“还有更重要的那件事呢?”

  “哦对,18岁零114天,我老弟终于长大了!三个月一次的考验开始了。以后每年今天都送你个蛋糕好不好?天然奶油做的那种,牛吃的也是真正的草。”

  “不要!我这种情况根本吃不下奶油。而且我是19岁。”

  “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说大一岁?”

  “因为18岁听起来还像个小屁孩,”陆汀顿了顿,大声道,“论虚岁我真的是19,以前中国的虚岁,你听说过吧?”

  “那是什么古老记岁方法。”陆芷叹气,“听说你准备辞职?”

  “是调职,我还没填完表格,不过现在已经脱编,确实也没地方上班。”

  陆芷了然道:“神枪手被当成绣花枕头受委屈了。”

  陆汀点头:“太无聊。”

  “对了,爸爸没有安排谁去照顾你吗?”

  “我没告诉。也不需要。都说了不要天天把我当残废了,上次我们达成协议,以后我自己照顾自己,谁也别跟着我,条件是我去参加相亲。”

  “然后你跑了。”

  “……我又不喜欢他们。”

  “嗯,姐明白。我也搞不懂老爸究竟在想什么,你前一天还是个小孩子哎!我和大哥他都没有去催。这次也真的太险了,说不定就是突然见了九个Alpha接触信息素过于密集,才导致你突然发情,幸好我老弟身体好头脑也还行,跑到下层也知道回家,没吃什么亏。”

  陆汀清了清嗓子,道:“不是因为他们。”

  “什么?”

  “我对他们又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我去趟公共场所也不会受什么刺激,跑了之后我本来走在路上好好的,和平时一样,”陆汀下意识站直身子,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是件大事,脸上还带着方才枕出的手指印,“但是我又遇到一个人,特别好心特别温柔地帮了我,还特别好看,真的,看到他我就呆了。他好像是……锈铁味,但又和那些破铜烂铁有细微不同,就特好闻特容易上瘾。”

  陆芷足有十来秒没应声,忽然夸张地拖长声音,“哦——喜欢人家了?”

  陆汀红了耳尖,“嗯,我才知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姐姐,你相信命中注定的爱吗?太神奇了,就好像齿轮终于对上了一样,昨晚做梦,记不清了,但我就是知道有他。”

  “是个Alpha?”

  “是,我可能就是闻了他的味道,才突然……”陆汀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但联系方式我还没要到呢。”

  陆芷轻轻地笑:“这好办,谁的档案你查不到?不想自己动手,我也可以帮你。”

  “千万不要,我不想查他,感觉很不尊重人,换我我也会不高兴的。我就准备去那个大巴站等等看,他应该是经常要坐,对那一片他也很熟悉,应该经常去吧,”陆汀仔细盘算着,又道,“对了,你们Alpha一般喜欢什么味道的Omega?”

  “这当然因人而异,男孩子的话,我喜欢茶味,或者柑橘薄荷之类的,就是清爽的类型,这样的beta也很好啊,还有很多人喜欢甜腻一点的,最常见的就是蜂蜜和部分花香,”陆芷忽然抬高声量,“刚才忘记问了,你弄清楚自己的信息素了吗?”

  “……没有。”

  “还是没有?昨天晚上体温度的时候也没有?”

  “就没闻见呀。”陆汀没精打采,我闻见的都是铁锈味,他差点就这么说了。

  他确实也没从中辨别出任何属于自己的味道。

  “不应该吧,按理说发情期的味道是最明显的,”陆芷发愁道,“你从分化开始就一点迹象也没有,别的孩子青春期就能测出来了。”

  陆汀也很发愁,“我刚才起床测了,结果还没看,”说着,他打开投影上Lucy刚刚上传的检验报告,差点说不出话,“……不会吧,真的没有。”

  “我没味道,姐,报告传给你了。”他又绝望地说,“而且我的发情期好像也没别人那么要死要活,来得这么晚,还能爬梯子呢……你说我会不会是那种发育不完全,就是,好吧我可能就是没有任何性吸引力!从小就这样,都以为我是Alpha,烦死了!”

  “胡说!”陆芷喝道,紧接着又放柔声音,“虽然不太常见,但我们临床上的确也存在这种情况,有些人的信息素味道就是不明显,但是信息素本身是存在的,对于和他结番成功的伴侣来说,也是一样可爱一样好。”

  “万一我就是连信息素都没有呢?”

  “不会的,那样就不会检查出你这张单子上的参数。”

  “哦。”陆汀仍旧萎靡。

  “所以这不耽误你找对象哦,一个人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味道,否则还能算真爱吗?老姐还等你把人追回来看看有多美呢,”陆芷耐心地说,“不过一定要等发情期过去,这两天就好好待在你的毕宿五里吃饭睡觉。”

  陆汀愣了一会儿,听着这番话,眼眶居然都酸了。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容易多愁善感,一个人闷在这偌大的飞船里面对从没经历过的事,虽然并不至于手足无措,但还是觉得好孤单,能找到的人却一个也不想去依赖。那种若有若无的难过吊着他,都快让他不认识自己了。但他知道陆芷永远是在关心自己的。

  “我明白,姐,还有件事,你觉得我可以联系一下我妈吗?”吸了口气,他又解释道,“她也是Omega,比较有经验。”

  “最好还是不要。”陆芷显得有些犹豫。

  “薛阿姨的封闭项目还没结束,最好不要让她分心,Lulu,你知道的。”她又补充。

  “不要这样叫我。”

  “怎么,模仿一下薛阿姨的口气,你就不愿意啦?”陆芷咯咯地笑。

  陆汀也笑,无声地,也有些无奈。事实上他已经想不起来母亲这样叫自己时的模样,刚才那样说,也只是因为觉得这称呼太小孩子气了而已。

  之后的下午,陆汀把时间花在自己的果园和菜园。毕宿五整整一层,至少40%的空间都被他用于种植作物,当年弄来那么多无污染的天然土壤就费了不少力气,每天用特殊装置燃烧肼类化合物从而获得浇灌用纯净水的过程也不容易,后来又是自学授粉嫁接,又是反复调整温度湿度风速光照,模拟出世纪之初地球上的四季,好让那些珍贵的种子适应人工环境……这都是陆汀十岁出头就开始做的事。

  的确,他喜欢植物,也喜欢坐在绿叶间嗅闻着湿润泥土气息的感觉,虽然他和他的沉默伙伴们都飘在空中,好像无依无靠的一座浮岛。

  但即便如此,植物也是能扎根的东西,它们欣欣向荣,也给予回报,陆汀甚至偶尔觉得自己能看到它们的生长,那些微乎其微的变化过程。

  最近樱桃就要熟了,一棵三年的小树。陆汀靠着那根不算粗壮的树干坐了很久,从几年未见的母亲想到自己的性别,又想到不争气的信息素,想到雨和钢铁,最后想到M83。

  脑海中对那人的描摹甚至详细到让他对自己的画技产生误解,仿佛握笔在手,就能把那人栩栩如生地勾勒出来。

  最后又是Lucy打断他的白日梦,要打抑制剂了,一回生二回熟,除了发热乏力以及体液分泌过剩之外,陆汀没有太大的不适感,不紧不慢地把针剂推入静脉,又不紧不慢地下楼,吃掉他的晚餐。

  饭后又冲了个澡,在各个船舱里逛了一圈,检查了备用抑制剂的存储量,陆汀回到卧室,仰面一倒,陷回自己柔软的圆形大床。

  “我要网购。”他说。

  电商界面立刻在床前的投影屏上弹出,陆汀捏起枕边的遥控球,握在手心缓缓地滑动,“信息素香水,Omega用的,帮我查一下。”

  Lucy说:“您最后还是做好了决定。”

  “第一印象很重要,白开水一样的迷之生物,谁会喜欢。”陆汀煞有介事,迅速选中几款价格高评价好的,茶味,柑橘味,薄荷味,凡是和清爽沾边的他都添加了一个,蜂蜜羊奶之类的甜腻款他也挑了不少,当然去除了玫瑰、皮革、茉莉之流,毕竟不想和家人朋友重复。

  “宇宙大力怪先生,您不如把这家店买空。”Lucy提醒道。

  “有些我自己都不爱闻,”陆汀认认真真地填写配送坐标和联系方式,专门备注了放在邮箱不要敲门,爽快地下单支付,“明天就能送到了,目前看来我的发情期要持续多久?”

  “计算结果是5天8小时,还要再坚持几天,请加油,”每当模仿人类表示关心时,Lucy就显得很人工,很不智能,“您准备喷哪一种去见M83先生?”

  “你觉得哪种好?羊奶配我是不是有点搞笑,薄荷太普通了,龙井茶会不会太淡?他喜欢什么类型啊。”

  “抱歉,这恐怕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宇宙大力怪先生。”

  “哦。”陆汀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个精神病患者。

  居然在跟一个软件讨论感情问题。

  六天过后,在治好了脸上的斑疹也度过了首次发情,终于能够正常出门的时候,陆汀最终选定了一款名叫干苜蓿的植物类香水。这种作物本身他也尝试过种植,但失败了,当作原始植株的几棵还没开出紫花就枯死在培养箱里,剩下几颗种子,陆汀没舍得用。但陆汀喜欢它们生长时的的味道,这香水也很好地还原了出来,闭上眼嗅一嗅,陆汀就能想象自己坐在落日前,旁边有一条河,风在广阔的苜蓿地上吹出连贯的微波。

  他喷得很淡很淡,毕竟发情期外的Omega闻起来就应该是似有似无,陆汀总怕自己做得太过头,惹人反感。又怕身体激素还没完全稳定,找到人家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脸红腿麻,他还口服了两颗弱效抑制胶囊,算作预防。

  下午四点,陆汀骑上自己纯白的悬浮摩托,把面罩扣好,又摸摸腰带上挂着的伞,等待启动轨道徐徐升起,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成败在此一举的肃杀。

  “加油,您今天的形象是一百分哦。”Lucy给他鼓劲。

  可不是吗,巧克力棕的短皮夹克配上窄腿深灰牛仔,内搭一件纯黑的鸡心领T恤,陆汀可是全方面琢磨了一番,认为这样又不太骚包又能让人眼前一亮。眉梢周围的杂毛刮干净了,染成浅亚麻色的头发也认真做了补色和护理,顺滑得不行——

  虽然现在已经被吹乱。

  陆汀俯冲,只身驶入尘埃,它们一团一团地聚着,被下午的阳光映成灰黄色。

  有轻轨站辅助定位,陆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车站的坐标。地面上比雨天热闹一点,陆汀不仅途径上次M83提及的自助妓院,还经过了几家小摊小贩,商品多数都是食物,蛋白块没有低温储存,维生素糖也没有密封,就那么摊在桌上出售,暴露在辐射尘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模式。但他也来不及投去多少关注,匆匆赶到车站,还不到五点。

  陆汀把摩托藏在一座荒废大厦的廊柱后面,插着裤兜在站台上站定,开始他的等待。能见度着实不乐观,天也暗得很,他只能时刻盯紧上次来时的方向,等着三个身影,或是一个,忽然隐现,被自己认出。

  这条线路的大巴是30分钟一趟,陆汀记得,载着M83开走的是七点整的那一班,可他等到七点半,送走了6轮,还是没能碰上自己找的那位。

  周围聚起几撮等车的人,数量不多,也聚不了多久,同路的人都会上车,坐在玻璃里面,听着发车20秒的提示,总会有人奇怪地在陆汀身上扫视几眼。

  陆汀不为所动,只是摘出几根被面罩夹乱的刘海。

  当然,他的心里并非毫无波澜,天确实已经黑透了,他又天生患有轻微夜盲,虽然面罩目镜的夜视功能能够大概弥补,陆汀还是不喜欢夜间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待上太久,尤其是,他还在做着“等待”这件让人没底气的事。

  不过也不能说有多么发慌,本就没指望第一天就能碰上,大不了明天再来,明天再不行,那就后天。说不定人家今天没出门,或者换了别的交通方式,反正再等一轮我就不等了,他这样打算,却在八点那班大巴远去之后,仍然迈不动离开的腿。

  如果真的换了别的交通方式……会不会有更方便的?那以后还会在这里碰到吗?还是说那天本就是个巧合,M83也不是这条线路的常客?

  总之再等一班吧?香水味都快吹没了。陆汀告诫自己沉住气。

  于是他等过了八点半、九点、九点半……蓝惨惨的街道上,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一颗接着一颗的大胶囊来了又走,载着寥寥的人,通往河流对岸。尽管都城地处赤道附近,但辐射尘阻隔在大气中,吸收了太多阳光,导致近地面夜间温度常年维持中下水平,附近的高温电池墙和排污管都轮休了,陆汀开始时不时吸吸鼻子,抱着胳膊低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拿靴底磕着地砖的缝隙。

  踢烦了,就倚在站牌上,差点昏睡过去。

  是脚步声把他从疲倦和饥饿中叫醒,陆汀猛地睁眼,目光对着地面,他看到三个影子。

  困意顿时消散,连头皮都发麻了。

  淡淡的铁锈味中,陆汀转过脸庞。

  头顶的高功率灯管照得一切如同白昼,身边约五步远处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身高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脸部仍被旧式防毒面罩遮了个严实。男孩戴着耳机听歌,还在漏音,一身运动服,女孩则腼腆地垂着脸,身穿整洁的厚连衣裙、圆领毛外套、长袜和小皮鞋,面料都起了球,衣襟上扣着两颗银闪闪的六芒星的奖章。

  细看男孩的书包带上也挂着一个。

  陆汀清楚地记得这种东西,镀有当今极为稀缺的铂,制造起来还得联合政府的稀有资源办公室给授权,特区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拿来表彰极少数优秀学生,每学年一个班级通常只有10颗。陆芷总会骄傲地领着他回家,把他的星星奖章摘下来,挨个裱上框子,钉在墙上。

  而这两个孩子的“家长”显然没有陆芷当年的兴高采烈,他正神情稀松地望着前方发呆,而前方除了空荡的马路和蒙尘的大厦底部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回倒是没有背刀,换成一只米白色学生背包,边缘都镶了防磨防滑的红边,包带上还挂了只粉红色小熊。身上简单地穿了件黑色高领衫,条形码被遮住了,下身是皱巴巴的工装裤,都很单薄的样子。

  侧面看去,他被大股白光簇拥,也是薄薄一片。

  为了显得真诚友好,陆汀摘下面罩,又用力捏了一把自己汗湿的手心,从后面绕过那两个孩子,听着猛烈的心跳走近,“嗨,”他干巴巴地站在M83身边,不知怎的,也只敢盯着面前的马路了,手倒是准确地摸到腰后,摘下那把折叠伞朝身侧递过去,“洗干净了,又补了一点防酸涂层,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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