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萍水相逢(十)流言_深宫女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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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萍水相逢(十)流言

  天才壹秒記住一起看书网刘颖家离刘木匠家只有数十步的距离,但她家的院子被一道一人高的土坯墙围着,院子里的三间瓦房也都盖得十分规整,看起来家境似乎比起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要富裕许多,只是许是因着长久失修,都略显破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刘知远也在,他抬着头往堂屋的屋顶看去,似乎正在发愁如何将上面漏水的地方修补好,见了她后忙唤了正在东屋做饭的刘颖出来,自己接了草药后轻车熟路地去了西屋。

  刘颖笑着与她寒暄了几句,又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方才我便听到姐姐的声音了,不过这村子里没有几个人愿意与那个成日里把自己的孩子往死里打的疯子说话,想当初他窝囊得厉害,总是被他的那个彪悍的婆娘揍得一声都不敢吭,那一身的病有大半都是那时落下的,后来他婆娘跑了,他倒是硬气起来,一天到晚地拿孩子出气,以后姐姐还是少与他们家往来的好。”

  苏蔷只是笑笑,并未接话,只是问道:“不知那个人伤势如何,于伯说我最好去瞧一瞧他,也好为他明日配药做个参考。”

  “午后便醒了,只是精神还不大好,也不说话,着实让人担心。”刘颖引着她去了西屋,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外伤的确好得很快,还多亏了于伯的妙手回春。”

  虽然西屋看起来是用来放置杂物的,但那掌紧挨着里墙的床榻与他盖着的被褥还算规矩,可见刘颖的确为了他也费了一番心思。

  夕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屋里还未点灯,因着窗子不大,里面有些看不清了,但四下却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梅花香味。

  正如她所言,那人的确已经醒来了,但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在听到她们的动静时淡然地瞥来了一眼,随即又将空虚而含糊的目光投向了半空。

  不知为何,直到离开了刘颖家,她还记得他的那种目光,似乎不曾将一切放在眼中,又似乎在执着地留意着某一处。

  刘知远是与她一同回去的,他应该是刘颖口中所说的在刘家村愿意与刘木匠说话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不仅陪着她去看了看他家的木雕,而且还亲切地与刘正说了几句话。

  难得的是,一向见人生怯的刘正竟十分愿意与他沟通,虽然在屋子里的苏蔷并未听清楚他们在院子里低语了些什么,但他似乎很高兴,最后甚至还露出几分他这个年岁该有的天真笑容来。

  她临走的时候,说自己若哪日得了空还会来瞧瞧,还说若是刘木匠有时间便请他收自己做徒弟。虽然刘木匠并未直接答应,但他的心情显然开怀了许多,连看刘正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笑意。

  回到于伯家的时候,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在路上有所耽搁的于伯已经下了厨房,亲手做了两个菜,那是她自从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尝到于伯的手艺,立刻便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日复一日坚持用如此难以下咽的饭食来养活自己,真真是太不容易了。

  接连几日,她都看到了云宣放在天空中的孔明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不知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既平安无事又无法脱身接她回去。

  但好在这里的日子也不算枯燥乏味,她一得空都会在去给刘颖家送药时顺便请教刘木匠的雕工,虽然最开始的初衷是让他不再毫无顾忌地动手打刘正,但几日下来后倒当真觉得那木工手艺着实不一般,渐渐也生了几分兴致。

  而不擅于或者不习惯与旁人打交道的刘木匠见她兴趣昂然,也不意思推脱,也是倾力相授,虽然每到那时他依然少言寡语,但眼中却都还是会掩饰不住地放出几分光彩来,那是在得到旁人的肯定与尊重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而且当她在他家时他对刘正的态度也改善不少。

  但刘正却仍然很怕她,除了不得已地照着他爹的吩咐去干点活外,只要她在,他便一直紧挨着厨房的外墙蹲着,一如他那次被他爹揍过之后一样,仿佛四周风浪太大,只有那里是他的避风港一般。

  他似乎是个很孤僻的孩子,从不去主动接近除了于伯和刘知远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与他年纪相仿可以结伴出游的玩伴。但奇怪的是,他竟让人瞧不出他有多孤独,因为他即便蹲在厨房的墙根儿,也经常低声喃喃,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一般。

  于伯说,许是因为他娘亲的缘故,他很害怕接近女子。

  这是苏蔷第一次听说这世间还有将自家丈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曾经因害怕自己的娘亲而对其他女子都避而远之的孩子。

  可见女子若是凶悍起来,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若是她往日里听到这样的传闻,大抵会觉得甚是有趣,但这次却是亲眼目睹,总觉得他们父子俩都极为可怜。

  但好在连刘颖也说,这几日刘木匠似乎并不怎么再暴打刘正了。

  而那个人的伤势也好了许多,她甚至记不得从哪一天开始,那人已经起身了,并且开始在院子里活动。只是他仍然不开口,而且总是站在阴凉地兀自出神,从不出现在阳光下,也似乎依旧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之后,虽然刘颖仍对他细心照料,可刘知远很少出现在她家里了。

  沿着绿水河时,苏蔷曾听那些在河边洗衣裳的女子低声议论,说是刘颖移情别恋,对那个她从小北山救下的男子动了心。

  “刘颖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之前一直惦记着于伯家的那个远方亲戚,和那个何大勇也不清不楚的,后来又捡回来一个野男人,孤男寡女地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也就那个傻书生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我见过那个男人,虽然一脸凶巴巴的,但长得的确比刘知远耐看,而且他身上还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可不就更勾魂儿嘛。”

  “刘知远也是可怜,为了她得了个不孝的骂名,连赶考都误了好几次,还成日里帮着她照顾那个野男人,结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所以说人啊还是不能太善良,若是他当初坚决反对那个野男人住进刘颖家,那如今也不会这么惨了。”

  “我倒是觉得刘颖压根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你们不是也听说刘老三欠钱不还的事嘛,说不定她就是为了报复他们家才去祸害刘知远的。”

  “诶,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如今她对那个野男人动了心,自然不愿再被刘知远坏了好事。”

  “对吧,说到底还是那个傻书生最可怜,对她可是一心一意的,大半年前还为了给她家修屋顶从上面摔了下来,到如今都不敢爬屋顶,啧啧,他可是个在自己家从不动手干活的人啊。”

  “你们瞧着吧,那个野男人刚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于伯都不愿出手相救,一定不是个良善之辈,刘颖若当真跟了他,以后断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

  苏蔷在宫中听惯了他人的议论,没想到在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也能听到相似的言论,心想果然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笑谈是非。

  虽然她们所言听起来也不无道理,毕竟这世间如刘知远一般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与另外一个男子独处一室的人应该并不存在,可她偶尔还是会在刘颖家看到他,而且他从表面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说自己即将赶考离乡,所以近日都忙于在准备,不能经常来她这里帮忙。

  在他们救下那人的八天后,因为于伯说从此之后他只需多加休息即可,不必再用药了,所以那是她最后一次去刘颖家送药。

  当时刘知远也在,正打算抬梯子爬上屋顶去修房子,毕竟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刘颖站在一旁,笑话他是一朝摔下来便从此怕梯子,见了她后也不顾他尴尬的神色,只是笑道:“那一晚月亮极好,知远爬到东屋屋顶去修房顶,却在惊叫一声后又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吓得我的心肝儿都快跳出来了……”

  刘知远也不为自己辩解,红着脸问她是否还要去刘木匠家,并趁机转移话题说长德郡后天有集会,所以刘木匠今日一早便已经出发去长德郡卖木雕了,所以如今他家中只有刘正一人。

  在过来时,她瞧见他们家虽然开着门却并不见人也听不到声音,还以为他们父子两人有事暂时出门了。苏蔷不由得有些失望,因为她不久前刚收到云宣以孔明灯传递来的消息,说是后天要来接她回去。

  她已经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等他过来后两人应该会离开,所以便来不及与刘木匠道别了。

  当然,于她而言,道别还算是其次,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借着这几日与他的交情劝他以后莫要再对刘正棍棒相加,虽然也不一定有用,但总好比什么都不做,毕竟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刘木匠也不算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只可惜,这件事只怕要成为她心中的一个遗憾了。

  听到她是最后一次到她家时,刘颖倒无特别的反应,但刘知远显然十分高兴,也总算说明他还算一个正常的男人。

  许是听出了她的告别之意,那个站在墙根旁一直默然无语且只顾自己沉思的男子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她,神色依旧冷峻,但声音低沉而清晰:“你要走了?”

  她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与自己说话,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神色未变,简短而利落地道:“去走走。”

  然后也不待她是否愿意,他顾自抬脚向外面走去。

  莫说她,即便是与他几乎朝夕相处的刘颖与刘知远在面面相觑后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很听话地跟在他后面来到了绿水河河边,因为她实在十分好奇这个几乎从未正眼看过她的男子有什么理由邀她出来走一走。

  “你姓苏?”

  “是。”

  “你喜欢梅花?”

  “是。”

  两问两答后,在绿水河河边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结果他只是问了她这两句话,便不再言语了。

  已近暮晚,因着天气阴沉,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看到他的眸子如海水般深邃不可测,苏蔷心里念着于伯,生怕他又等不及她回去而又亲自下厨,便在等了片刻后主动问道:“公子可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除了飒爽秋风吹过河边树林的声响外,在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气氛中,那人突然开口,语气波澜不惊:“谢谢你替我找回了香囊。”

  似乎又隐隐闻到了从他身上随风散发而来的清新花香,她一愣,反应了片刻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其实特地去小北山为他找香囊的人是刘颖,将香囊还给他的也是刘颖,但他此次却开口谢她,自然是因为他当时醒来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梅花香气,但当时他伤得那么重,竟还记得这些小事吗?

  突然想起来当时自己从他身边经过时似乎看到他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如今却觉得那时她可能并未看错。

  她解释道:“我不过是顺……”

  “我从不欠任何人人情,以后我自会报答你的。”他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虽然平静,但却毋庸置疑,“你先走吧。”

  她又是一愣。

  这人也太奇怪了些。

  说会报答自己,却只问她是不是姓苏;明明是他提出要走走的,此时却又要将她赶走。

  但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若是与他计较这么多,反倒是自寻烦恼了。

  她也不再多说,抬脚向于伯家而去。

  此时秋意已浓,枯叶随风而落,被踩在脚下时发出窸窣的声响。

  不知为何,她走出很远时,突然萌生了回头去看一眼的冲动。

  因为她很疑惑,为何一个从不出门的人会突然有此举动,而且,从他方才的举动来看,他似乎只是将要与自己出来走走当做一个他可以出门的借口而已。

  但即便回头去看,她也并未找到答案。

  那人还站在原地,对着绿水河和对岸一望无垠的田地纹丝不动,只任由衣袂与发丝随风而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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