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_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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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 136 章

  限粮令第五天。

  清早。禄铮坐在堂上,喝着田夫人做的莲子羹。

  夏日炎炎,莲子羹清凉解暑,禄铮因为粮食紧缺而烦躁的心绪也稍微缓和,“城中情况怎么样了?”

  韩平道,“城中粮食都已统一调派,军队七成,百姓三成,至于一干老弱,反正已经圈禁,现在每天每人一碗粟米饭。”

  言外之意,有多余的粮就扔一点,没有就不给了。

  禄铮点头默许。这些老弱就算饿死个把人,挖个坑埋了就行,反正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除了一个人,一向很能搞事情。

  禄铮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早上田夫人煮粥的时候还提起,絮叨着若不是沈先生,她现在还在山匪手中。

  女人就是眼皮子浅。

  “沈先生怎么样了?”禄铮还是随口问了句。

  “此人也算主公的谋士,每日按份例,早上一顿粥,中午和晚上各一碗粟米饭,”

  韩平说着嫌恶地隆起眉头,这简直就是拿着粟米饭喂耗子,糟蹋粮食。

  禄铮知道韩平和一干军中将领都看不惯沈先生,此人也确实可恶,但是真把他饿死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于是道,“这人还是有点主意,毕竟夫人是他送回来的。”

  韩平阴郁地凑近道,“难道主公忘了,两万兵马有去无回,半颗粮食都没有捞到,都是出自谁的主意。又是谁当堂气昏了徐将军……”

  “行了,”禄铮脸色一沉,把碗顿在了桌上,心烦意乱摆摆手,“徐将军还在昏迷吗?”

  “还没有醒来,军中将士都说主公偏袒,不惩处此人,如何让人心服。”

  禄铮眉头隆起道,“你们让我怎么惩处?这人弱不禁风的,上次我才小惩他一下,他差点死了。”

  韩平:……

  禄铮颇为头疼,“且这人滑不溜秋,上次你也听到他在堂上的狡辩了,根本抓不到他把柄,若我真这样把他弄死了,我还要落下一个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名声。将来谁还会来投靠我?”

  韩平阴郁道,“所以我们军粮不足,却还要养着他,供他吃喝?”

  禄铮面色阴郁,“留他口气喘,不要饿死了就行,你看着办吧。”

  “是,主公。”韩平眼中浮现一丝阴鸷的得意。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名传令兵急匆匆进来。

  “报——主公,东门外有兵马在林中集结,树木茂密看不清人数。”

  禄铮脸色一震,“走,去看看。”

  萧暥瞥了眼案头的稀粥,这一次不但是清汤寡水,连米粒儿都捞不起来了。

  他这饮食标准是越降越低啊。

  这也就算了,粥还是隔夜的,这么热的天,透着一股酸霉的馊味儿。

  看来斗方谷那事儿,禄铮到底是回过味儿来了。

  虽然明面上没有惩处他,但从这待遇上,萧暥已经感觉到在禄铮麾下,自己这条咸鱼是没有翻身之日了。

  唔,都晾成鱼干,凉透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气馁,目光幽幽地瞥了眼那碗馊粥,叹道,“拿去浇菜罢。”

  也不能浪费了啊。

  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点小葱。平时好调个味。

  这几天他都没有吃到过一顿干的,如果没有阿迦罗给他送粮,这会儿他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草原人烧烤手艺一流,但吃东西不讲究,没啥调料,他还得自食其力给自己开点小灶。

  嫩绿的葱叶儿撒在金黄色的烤鸡蛋上,再配上马奶和香喷喷的乳酪一起吃,整个营养早餐了嗷!

  这几天萧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说是养病,其实更像养肥。

  只可惜这老弱病残光吃粮不长肉,几天下来,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也就算了,只是现在禄铮把他彻底冷藏了,想见一面都不可能,还让他怎么搞事情?

  阿迦罗就见他一边吃,一边眼珠子还四下乱转,就知道此人又不老实了。

  他警觉道,“你在想什么?”

  萧暥才回过神来,叹息道,“我觉得主公已经不用我了,看起来我是复出无望了。世子,你要抓紧机会。”

  阿迦罗皱了下眉头,“什么机会?”

  接着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两下,阿迦罗眼皮猛地一跳。

  接着就看到一张俊秀的脸容忽然靠近,萧暥俯下身,颇有点江湖气道,“我们现在同在人屋檐下,兄弟劝你抓紧机会,赶紧立个战功,之后限粮令会越来越紧,余粮愈来愈少,你趁早提拔个中郎将什么的,至少混个吃喝不愁。”

  ……主要是他不用断粮了,这阵子他得攒点力气。

  他偏偏头,“唔,中午吃还是吃羊排罢。我把葱切好了。”

  大热天的,阿迦罗被他这一拍,心头的火气噌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了。

  谁跟你称兄道弟?!分明是……

  他正想要教训一下某只吃饱了就是大爷的狐狸。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小将士来报,“主公,城外树林发现有大军集结,禄铮已到城墙上去查看。”

  萧暥眨眨眼,“世子,你立功的机会快要来了。”

  太阳从黄龙城峭壁般的城墙边升起,照着城上森然密布的敌楼。

  魏西陵举目望去,神色如常,淡淡道,“传令,伏虎为先锋,率本部两千人,立即攻城。”

  褚庆子闻言大惊,“将军,这黄龙城墙高五丈,敌楼密布,更有机关城之利,不可强攻啊!”

  魏西陵道:“先生以为如何。”

  褚庆子赶紧道,“我这些日仔细研究图纸,已经约莫知道机关城是由流水驱动齿轮运转,如此,城内必然有一个控制中枢。如果萧将军能在城中探查到它的位置,设法破坏了它,我们再攻城不迟……”

  “萧暥?”魏西陵眉心一凝,果断道,“不用指望他。”

  褚庆子顿时一噎,面对他凛如冰霜的神色,竟一时不敢言语了。

  他顿时想起来魏西陵跟萧暥以前似乎是有旧怨的。前些日子看他们似乎相处自如,他就差点忘了这茬。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最小的损失拿下黄龙城罢?不是该先齐心合力破解了机关城吗?

  这会儿不是闹意气的时候吧?

  就算是他这个没看过几本兵书的人都知道,面对这样城高墙厚的大城军镇,正面攻城必然损失很大,且不一定拿得下来。

  他想了想,赶紧道,“将军,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敌军深沟高垒,又有机关城之利。强攻于我不利啊!”

  魏西陵凤眼微微一眯,诧道,“先生还懂兵法?”

  “略知一二。”褚庆子赶紧道,“将军再容我一两日时间,让我找出机关城之要枢再攻城不迟。”

  魏西陵语调一沉,“先生既知兵发,就该知道,兵贵神速。等不及。”

  然后他转身道,“令伏虎率本部两千刀盾兵即刻攻城,黑柱子率一千人侧后方接应。其余千人,扬起尘埃以为疑兵,即刻攻城。”

  褚庆子一听这里,脸色煞白。

  这就更糟了,魏西陵将广原岭的伏虎黑柱子所部四千人都派出去攻城,死磕黄龙城。那么中军就只剩下魏西陵所部五百骑兵。

  到时候如果攻城不利,中军曝露在外,失去护翼,连有效组织防守都做不到。

  他焦虑道,“伏虎等人山匪出身,攻城怕是难以胜任啊!”

  魏西陵默然不语。

  褚庆子急得直冒汗,魏西陵战神之名他是如雷贯耳,但是今日一看,竟有些怀疑,他这不败的战绩是不是运气比较好?

  此人年轻气盛丝毫不听劝告,实在是刚愎自用。

  禄铮登上城墙时,就见烈日下城下黑压压一片持刀执矛的士兵。

  他先是乍地一惊,昨晚这里分明还是风平浪静,怎么一夜之间变出一支大军来了?

  “哪里的军队?”

  韩平道,“看旗号是都昌城的山匪军。”

  禄铮倒抽了一口冷气,都昌城离开这里有七八十里地,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日,他们怎么能到的这么快?

  他又问,“多少人,可探知?”

  韩平道,“斥候回报,他们在城西南的榉树林中驻扎,扎营绵延数里,林间烟尘腾起,不知道有多少人。”

  禄铮大惊,连夜行军近百里,往来斥候竟丝毫都没有察觉?这到底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

  就在这时,城下响起了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

  紧接着乌泱泱的军队就像海潮席卷般,从四面八方像潮水般涌向城门。攻城车滚过地面发出隆隆的声响。

  伏虎手持双戟冲在最前面,大吼道,“兄弟们,听说这黄龙城是用财宝堆起来的,给我冲!活捉禄铮老贼!劫了他的黄龙城!”

  群匪们一听攻城抢东西,顿时士气高涨,嗷嗷叫着,抄着家伙,推着攻城车就涌向城门。

  韩平脸色僵硬,赶紧道,“弓箭准备!”

  “等等。”禄铮沉着脸,凝视着城下乌泱泱的大军,“不急。等他们再近一点。”

  禄铮到底是一方豪杰,从最初的震惊中迅速冷静下来后,他仔细一看,就发现这支军队还挺有特色。

  这些士兵手中的武器不一,刀剑、长矛、大戟、铁锤,五花八门,什么顺手拿什么,更有甚者,操着两把斧头就上了。

  冲锋也是毫无章法,你争我抢,一片混乱,果然是山匪军。

  整个军阵,也只有左后方中军的数百人,看起来默然整肃,颇有点风雷不动的镇静,但是这几百人根本构不成战力。

  禄铮心中已有了底,沉声道,“不用慌。放他们近前再打。”

  黄龙城的护城河很宽,吊桥高悬。

  士兵们把长梯架在河面,伏虎率先爬上了梯子,梯子下面是日光下氤着热气的明晃晃的护城河水。

  等到伏虎他们大半的山匪都上了梯子。

  禄铮才阴沉沉笑了下道,“兵半渡而击之,可以了。”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摆了下手。

  随即城楼上就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响。烈日下敌楼的箭口里隐约闪烁出森寒的光芒。

  当第一声尖啸声划过耳边的时候,伏虎愣了下。只看到旁边的一个小校惊叫一声整个人被挑到半空,随即扑通一声落入了河中。

  他刚想探手去捞那人,只见河水泛起一阵咕噜咕噜的红褐色,伴随着一股奇怪的松香味儿飘散开来。

  紧接着又是嗖的一声尖啸穿过,伏虎的肩膀上猛地一阵剧痛。肩甲当空掀飞。

  那箭来势极猛,他竟然整个人被掀出一个跟头,差点掉进河里。

  这铁箭的箭杆粗长,来势极猛,力度根本不像是人力能发动的!

  敌楼上万箭齐发,急如蝗雨,耳边尖啸声此起彼伏,士卒中箭掀飞,落水声不断。

  空中古怪的松香味越来越浓。

  “快撤!”身后黑柱子冲他大叫,“是机关城的狼牙箭!”

  但伏虎哪里甘心,他这是第一次当前阵先锋。

  “盾牌,快上盾牌!”他声嘶力竭地大叫,

  但是此时士兵们正在渡河到一半,一只手攀着梯子,一只手要举起盾牌,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护城河中。

  褚庆子脸色煞白,“敌楼用的是连弩,由流水驱动齿轮运转,箭矢轮番联射,士兵只需要在敌楼内不停上箭,城楼上即可没有间隙无差别放箭。……将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魏西陵正凝视着远处城楼之上。

  褚庆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城上无数座敌楼里,有一座尖顶方塔状的敌楼很是奇怪。

  那方塔表面上看和其他敌楼没有多大差别,如果不是那方塔上并没有箭射出,几乎不会发现它与其他的敌楼有何不同。

  此刻城墙上四十多座敌楼同时万箭齐发,唯独这座敌楼无声无息。

  褚庆子想到这里,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就是控制机关城的主控中枢?”

  难道魏西陵是那个意思?攻城只是试探,让他们自己曝露出来?

  他这一念还未反应过来,就在这时,方塔的尖顶上有一点亮光隐约地闪烁起来。

  紧接着凝成一小簇火花,顺着空中悬荡的绳索迅速滑动,那绳索极细,远看犹如一根蜘蛛丝悬吊这一簇焰火。

  这是什么东西?

  褚庆子心中暗惊,机关城的图纸上没有啊?

  魏西陵目光一凛,剑眉隐隐蹙起。

  此时伏虎已经率先攀过护城河,一步跃下梯子,大吼一声,“跟我冲,宰了禄铮老贼,给兄弟们报仇!”

  几乎同时,那一点焰火就像一只轻巧的蝴蝶般,从他面前倏然飘过,一头窜入护城河中。

  他还没明白这怎么回事,忽然。前眼前一堵火墙蹭地窜起,热浪滚滚而来,他整个人都似乎被热浪掀了出去,身上的水分都似乎瞬间被蒸干。

  护城河居然被点燃了,化作了一条燃烧的火龙!

  伏虎眼冒金星,脑子里一团空白,他挣扎地爬前几步,只见刚才掉被狼牙箭掀落在水中的士兵已经融入了一片熊熊火海中。而那些还在梯子上来不及上岸的士兵,直接随着垮塌的梯子一起落入燃烧的河中。

  对岸,火光映着魏西陵寒冰般的脸色。

  褚庆子声音都在颤抖,“将军,这……这……这护城河里的水难道都是易烧的松油?图纸可没有啊!”

  魏西陵面沉似水,双眼凛若寒星,执着马鞭的手微微握紧。

  火势蔓延到岸上,浓烟滚滚,士兵们遭此剧变,慌乱地后撤,相互推搡,奔走避让。

  黄龙城上,禄铮得意地一笑,“时候到了。”

  韩平见机上前道,“主公,敌军阵脚已乱,现在带兵杀出,必能大获全胜,一举擒获贼首!”

  此刻,黑柱子率军在浓烟和热浪中,艰难地前行接应伏虎的败兵。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嘎吱声,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烈日下尘土扬起,杀声震天,一支军队如决堤的洪水冲杀出来。

  城下的军队刚刚被火烧得焦头烂额,面临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乱成了一窝蜂,心惊胆战,奔走逃命。

  伏虎大叫,“稳住,给我稳住!”

  城楼上,禄铮得意地一招手,旁边的军校赶紧上前给他上前给他打扇纳凉。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韩平率三千骑兵,后面紧紧着蜂拥而出的武卒,天气炎热无比,就算这些武卒没有穿重甲,但是一看他们的体格就不是普通士兵能比的。

  浓烟和火光中,这些人如同虎狼般杀来,势不可挡。

  伏虎等人顿时方寸大乱,丢盔弃甲,连攻城车都倾覆路边。黑柱子拼死将负隅顽抗的伏虎一把从倾倒的车下拖出狂奔。

  韩平率军就像赶鸭子一样驱赶着这群败兵,他一马当先,满脑子是一举拿下中军,擒得主帅,赢得全功!

  中军只有几百个士兵,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城前热浪扑面。

  褚庆子脸色煞白,“将军,再不下令撤军,军队就要溃败了!”

  魏西陵凝目看向前方,静静道,“准备迎敌。”

  褚庆子愕然,军心都溃散了,还怎么迎敌?靠这五百人迎敌?

  此人刚愎自用都到了盲目的地步?

  他硬着头皮刚想再劝,忽然正前方烟尘腾起。

  只见烟尘下,韩平杀气腾腾率大军扑来,势如破竹直取中军。

  “夺下中军!擒获贼首!”他大叫。

  魏西陵目光微微一敛,来了。

  他身边的亲兵立即向左右两翼伸展,如同涟漪般荡开漂亮的弧线,随后快速聚拢,如利剑般迂回穿梭刺入敌军的后方。

  韩平一开始收拾伏虎的败兵打得过于顺利,完全丧失了警觉,倾巢而出。

  当他忽然发现这支军队和刚才的匪军完全不同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士兵不但武器精良,纪律严整,迅速集结起有效的防御,他左右冲刺竟然丝毫前进不得半分,不但如此,在他的大后方出现了敌军!

  那支军队如同一根锋利的琴弦,左右穿差,前后切割,将他的几千人马分割地支离破碎。

  那简直就是一场精确的围歼,是几百人对几千人的围歼!

  包抄,切割,消灭,无比娴熟,无比流畅。

  韩平懵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同一只军队?

  还是说刚才的数千匪军不过是诱饵,只有这几百人的精锐才是真正的主力?

  那么刚才城下的惨败,全都是引诱他们大军出城的诱饵。诱敌出击,再一举歼灭?

  正当他脑子里乱作一团的时候,忽然一支羽箭横飞来,他猝不及防,栽倒马下。

  他满面尘土,还没弄明白是怎么败的。

  就在他趴伏在地,艰难地抬起头时。只见烈日当空,黄沙漫天,中军的帅旗下,只见一人面若冰霜,正午的阳光照着他的银甲,折射出炫目的寒芒。

  “拿下。”魏西陵道。

  城楼上,烈日炎炎,禄铮正在一边纳凉,刚刚喝了一碗降暑的酸梅汤。

  “报——韩将军被俘,全军覆没。”

  禄铮猛地从椅子里跳起来,满脸骇异。一把抓住那传令兵,“什么?再说一遍!”

  “韩将军被俘,全军覆没。”那哨兵战战兢兢道。

  禄铮面色擦黑,一把扔开那哨兵,冲到城墙前,只见满地狼藉,横七竖八的战死兵士。护城河上的白烟还没有散去,怎么就像变戏法似得忽然败了?

  再一算,三千骑兵,五千步兵,总共八千人马,就这样没了?

  想到这里,他忽地一脚踹翻了几案,桌上的茶壶茶盏顿时砸落碎了一地。

  “蠢货!韩平这个蠢货!连一只溃散的匪军都打不过!”

  旁边一个沉闷的声音道,“这可能不是韩将军之过,我刚才仔细观战了,对方军中有很厉害的人。”

  即使天气炎热,那黑甲人还是穿着厚重的铠甲。头盔后露出两道狭长的眼洞,显得阴险狠辣。

  接着他喃喃自语,“中原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现在怎么办?”禄铮双手叉腰,沮丧地环顾手下的武将谋士们,“怎么办?”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满座衣冠,竟然没有一人有主意!

  “滚!都给我滚!”禄铮愤愤拂袖而去。

  禄铮走进这萧条的小院的时候,就见台阶前种着的葱绿油油长成了一片。

  推门进去,屋子里很昏暗,竹帘都挑落了,纱帐上浮动着水波般的树影,某人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帐幔垂下一半,正好掩过那苍白的容颜。

  萧暥身上搭着夏天的薄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在昏迷中,还是衰弱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只骨节突兀的手拽着薄毯,秀眉微蹙,紧抿着一线水色的唇。

  禄铮一进屋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忽然像是心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虽然长相寻常,却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这大概是所谓的骨秀吧。

  案头放着一碗稀薄的凉粥,粥里漂着几点少得可怜的葱花,就算是菜了。

  ……这是韩平配给的粟米饭?

  禄铮用勺子在清汤中搅了一圈,也没能捞上半粒米来。

  似乎是听到了碗勺的声音,萧暥微微睁开眼睛,睫毛轻微一霎,漾起眸中一线水色烟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眼睑漂亮的线条显露无疑。

  看得禄铮心中陡然一窒。

  这人明明没有俊美出众的五官,却只一个虚弱无力的眼神,都透着引人入胜的遐思。

  萧暥一双隽逸的眼睛宛转凄凉,正装得投入,丝毫没有点自觉。

  他一只手搭在吃撑了的肚子上,哀怨地看着禄铮,表示,这边已经快要饿死了……

  禄铮颇不自在地挪开眼,道,“夫人做了点百花糕,我给先生送来一份。”

  眼前这个人,主意还是挺多的。

  听到有吃的,某人艰难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禄铮赶紧抬手搀扶。

  只觉得那人身躯清瘦,柔若无骨。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已经病弱地无力起身了。

  其实萧暥自己心里清楚,中午这羊排吃得有点撑不想动,早知道留着肚子吃百花糕了。

  禄铮见他一只修长的手拈着百花糕,心事重重地小口地咬着。就猜他心有顾虑,赶紧道,“先生莫要怪我,我这些日子忙于事务,没有来探望先生,没想到韩平竟然如此克扣先生,实在是可恶。”

  言外之意这事儿他完全不知情,都是韩平背着他所为。

  但是即便如此,这几天对沈先生克扣至此,如今又来向他求计,让禄铮有点难以启齿。

  再者,沈先生心思玲珑剔透,难道会不知道韩平所为,多少有你禄铮在背后纵许?

  禄铮正寻思着怎么开口。

  就听萧暥轻声道,“主公此来,是否遇到了难解之事?”

  禄铮被他说中心事,脸色顿时一尬,只有将今天城下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脸上阴云密布,“如今敌军围城,韩平大败折损了数千人马,如今城中兵力只剩四万,粮草又不济,如之奈何!”

  萧暥凝眉略做思忖,淡声道,“我看今日之败,正是主公的机会。”

  禄铮一愣,此人果然总能出人意料。

  他精神一振,赶紧追问道,“什么机会?”

  萧暥掩唇轻咳道:“敌军刚胜,此时必然疏于防范,而且我们新败,他们料定我们会坚闭城门而不出,如果这时,主公出奇兵劫营……”

  禄铮目光顿时一亮,似乎有点道理。

  可是鉴于前几次沈先生给他献计的结果,他又踟蹰道,“我军新败,兵力不足,该如何劫营?”

  萧暥道,“夏日炎炎,他们必然扎营于丛林之中,若是放一把火。”

  禄铮思忖了下,连连点头,“先生此计甚妙。”

  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但是现在韩平被擒,我手下一时没有大将。”

  萧暥笃定道,“我给主公推荐一个人。”

  魏西陵刚刚清点完今日之俘获,回到营帐里,苏苏已经趴在他案头了。

  魏西陵解下它身上的竹筒,展开信。

  就见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话。大意是,今晚我要来劫营,不出意外还会放把火。你就配合一下,记得要输的惨一点,丢盔弃甲那种。

  旁边的亲卫看到了,嘀咕道,“主公从无败绩,何人如此大胆。”

  不仅是要魏西陵打败仗,还很欠揍地详细描写了该如何丢盔弃甲,夺路败逃,就怕魏西陵这个新手装不像。

  魏西陵冷冷评价:“看来他倒很有打败仗的经验。”

  话虽如此,这只狐狸洋洋得意地耍嘴皮子,应该是吃饱了。

  再往下看,岂料信的末尾,某人还很顺便地带了一句,那个韩平克扣我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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